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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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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干什么,有话就说。”

    升旗仪式结束后,袁音舜专门把夜钧寰拉至小卖部,说是说买早餐。夜钧寰看出其中端倪,率先向其发难。

    “人多,等人少点我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呃,知道小卖部人多,还来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等等,人走多点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再等,就上课了,我不想被卢老骂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就是想问你,怎么才能吸引女生的注意?”

    “就这事,你把我拉到这里,在课室问不行吗?而且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懂吧,干嘛问我?”

    夜钧寰感到十分疑惑,袁音舜问自己这件事,无异于向和尚借梳子,拉太监上青楼。

    “诶,你看的书多,书里总有写这些东西的,是不是?何况她也是爱看书的,问问你这个同道中人可能更有效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先不说书上有没有这种内容,她?她是谁?”

    “哎呀,你管她是谁,回答我的问题就好。”

    夜钧寰猜不透袁音舜的字谜,因他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,无论男女。但他专门问了自己,那肯定与自己身边的人有关……是柳笙言吗?想来想去,夜钧寰想不到还能是什么其他人,柳笙言也比较符合袁音舜口中“爱看书”的特点。

    “我觉得柳笙言和你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吧?”

    对于袁音舜,这个名字即使是胡乱说的,也不太打紧。

    “嗯,啊?柳笙言?为什么是柳笙言?”

    听袁音舜的语气,是柳笙言的可能性更大了。夜钧寰干脆将接下来对话的对象直接设定成柳笙言。

    “我猜的,而且我不太记得其他人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天,你社长呢?你社长叫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叫……呃……我一直叫她周社,忘了名字是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真有你的,还有谁的名字你是记得的?”

    “袁音舜,柳笙言,卢墨……刘则纯,密斯刘的名字好像是叫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“停停停,有几个是老师吧,我指的是同学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算了,我还是先回课室吧,我怕被卢老抓到。”

    “怕什么?别走啊,听我说完先。”

    “我管你那么多……”

    夜钧寰连第一节的语文课都放弃了,有关于柳笙言的问题,夜钧寰觉得袁音舜心里一定有鬼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刚刚我说柳……”

    “嘘!小声一点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想要吸引柳笙言的注意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呃,我问你为什么,你给我‘嗯’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哎,是她。”

    “呃,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你不懂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,不懂。”

    “夜钧寰!上我的语文课有那么多话说吗?你站起来跟大家分享一下,你刚刚在说什么。”

    卢老停止了讲课,由于夜钧寰坐在靠后的位置,有不少的同学转过身来看他。

    “我在背书。”

    这天正好在学习文言文《三峡》,而这篇文章也的确需要背诵。

    “背书吗?背的怎么样,给大家展示一下,背得好的话还可以当一当大家的榜样。”

    “自三峡七百里中,两岸连山……巴东三峡巫峡长,猿鸣三声泪沾裳。”

    类似于此的古诗古文,凡语文书上所有,夜钧寰便会在学期初拿到新书的当晚,全部背诵完毕,现在要他当堂背诵,不是什么难题。

    “嗯,背是背的不错,但还是要注意,不要随便在课堂上说话,明白了吗?”

    夜钧寰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其他同学也要像夜同学一样,背书又快又准,同桌知道了吗?”

    袁音舜点点头。

    “好的,坐下吧,我们继续上课。刚刚讲到,三峡……”

    看来,有关袁音舜与柳笙言的问题,只能留到下课再说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东西我懂不懂的?”

    “……就是我……”

    袁音舜说到这忽然停了,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弯曲,指甲在下巴处抵住,然后微微点了点头,手指指向门外。

    “我,什么?”

    夜钧寰没有注意袁音舜刚刚的动作,单纯认为他在挠痒痒。

    “哎,你真的是烦,就是,我,喜欢,她,懂了没?”

    袁音舜说的极其小声,可能是卢老还站在讲台上的缘故吧。可即使他说大声点,这样的距离,以及下课时的嘈杂环境,卢老也不可能听见。

    “柳笙言?呃,你的早恋是不是太早了些?”

    夜钧寰也极其小声地说话。

    “你不应该问‘为什么是柳笙言’吗?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我应该这么问?”

    “因为你和她的关系,肯定要好于我和她的关系。就因为这点,我还想了好久该不该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记得你是认识二班的人才认识柳笙言的,怎么不去问那个人?”

    “我怕她乱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不会乱说了吗?”

    “至少我认为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呃,好吧。”

    袁音舜的判断是正确的。

    在情感方面,夜钧寰属于理论家,只有空想,能耐都停留在脑里和嘴上。对他来说,张生与崔莺莺喜结连理的故事,从头到尾,讲述给袁音舜听,没有难度。可自己终究不是月老,更不是红娘,袁音舜需要的是现实中的帮助,而不是放电影般,告诉他一个故事。

    论财富,起码夜钧寰在认识的人内,没有比袁音舜更有钱的,即使夜钧寰认识的人多不到哪去;论长相,夜钧寰觉着袁音舜长得不算差,应该等着异性送上门来;论学习,袁音舜的成绩不差,不至于要让女朋友帮自己补课的程度。思来想去,夜钧寰的结果里只留下一种可能,袁音舜所谓的喜欢,不过是图一乐。正如当今“装古剧”演的,皇上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不要,而以找到真爱为理由,下民间娶一民女,多数是瞎扯淡。怪不得说夜钧寰是理论家,还是个文人,就眼下想的这些内容,加上些艺术手法,完全可以构造出一本琼瑶小说。书名《跑道情深深》,或者叫《饭堂爱朦朦》。

    “说实话,你不会是那种富家公子,想体验恋爱的感觉,然后在大街上随便抓了一个女的回家,乱来……你不会是那种人吧?那种人我见得多了。”

    夜钧寰这里所谓的“见得多”,是指在书上见得多,或者电视剧电影里见得多,现实中没见过。

    “我的天,不愧是读书人,想象力这么丰富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喜欢她什么?”

    “喜欢她什么……好看啊,她长得那么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情人眼里出西施,这个不能作为评判标准。而且长得好看就说喜欢,这不是乱来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都说了不是乱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不会是想着‘只是玩玩而已’,之类的吧?”

    “不是,绝对不是,我是真心的。再说,我没跟你提这件事之前,你也发现我曾有过十个八个女朋友吧?”

    袁音舜这句话没问题,想象一下一个初二的学生,之前谈过十个八个女朋友,未免有些过于恐怖。小偷都会说自己没偷东西,精神病人都会说自己没有精神病,“真心的”这种话在当事人嘴里说出来,是一句反话的可能性更大。当然袁音舜都已经这样说了,夜钧寰除了选择相信,暂时也没有其它办法。

    “你问我,我问谁?”

    “诶,说实话,你就没有对人家,有一点点的那个意思?”

    “没有,你希望的话,我说有也是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换个问法,你说说,你觉得柳笙言有什么特点。”

    “柳笙言,很正常一个女的,长得还行,确实好像长得还行……其它的话,温柔可能是她的特点?”

    “温柔?怎么个温柔法?”

    温柔是一种抽象概念,不如富有这种具象概念容易理解。

    “血液是温的,身体是柔的,还能怎么个温柔法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其它的吗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有……而且我觉得,早恋,不是很好。就算早恋,这也太早了一点。”

    的确,在人际交往,感情关系上,袁音舜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人。夜钧寰尽量推开这件事,一来自己真的懒得参与,二来自己在这方面帮倒忙的可能性极大,三来自己不觉得早恋是一件好事。可想来这两个人,发生这种事,自己瞪着眼干看,也不是个办法,心上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还是松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再说,她也不一定喜欢你,这样你们怎么谈恋爱?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感情这种东西,可以慢慢培养,不是吗?”

    “那你现在想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找个时间跟她表白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算了,我回家帮你想吧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天,真的吗?你是夜钧寰吗?”

    袁音舜的声音极大,坐在周围吃饭的同学都看了过来,弄得夜钧寰浑身不自在。

    “能不能小点声,想全校都知道是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没有没有,要是真的成功了,我一定好好地呃……一定好好地报答你。”

    夜钧寰吃下最后一口饭,拍拍大腿说:

    “报答就免了吧,我纯属是怕柳笙言被你骗了。”

    袁音舜听完后笑了,饭菜还在嘴里咀嚼着。虽然袁音舜经常用笑脸示人,只是用脸在笑,其实谁的笑不是用脸笑的呢?只是这回的笑,之前也偶尔出现过,不好形容,按照书上的说法,姑且能称为是用心在笑。

    往常答应了密斯刘回家要背单词,回家后,也只是当早上放了个屁。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夜钧寰反倒挺上心,真的去重新读了几本书,什么《红楼梦》、《聊斋志异》。可柳笙言不是什么封建大小姐,也不是什么狐狸妖怪变的,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在校女学生,看这些书固然不好使。夜钧寰翻了半天书,到底还是要请求现代网络的帮助。

    “选好表白的场地,热闹的地方路人可以作为见证,冷清的地方适合男生营造气氛。”夜钧寰将鼠标滚轮滑了又滑,终于发现一条有用的。不过袁音舜的表白,没必要让全校人知道。再说在学校当着一群人面表白,有伤风化,搞不好还会被记大过,叫“赔了夫人又折兵”。思前想后,平常被文学社征用的物理实验室不失为一个好地方。

    “表白方一定要大气,主动,不要扭扭捏捏,造成被表白者的困惑。”夜钧寰对袁音舜的脸皮厚度十分有信心,而且既然决定要表白,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出什么岔子。“被拒绝后切记不可强求,尊重对方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。”夜钧寰想着袁音舜要是敢乱来,还有自己挡着。可能抵不过三个回合,为柳笙言争取时间,让她逃跑的能力还是有的。再往下看便都是一些约会小技巧了,什么约会时不要迟到,吃饭时主动买单,打伞时偏向女生那边之类的。夜钧寰简单地看了看,觉得生米尚未下锅,这种熟饭以后的事情不太重要,随便看看就好。

    袁音舜没有做忍者的天分,迫不及待地向夜钧寰询问思考的结果。夜钧寰把昨晚在网上看到的内容大致背诵一遍,像是专家进行讲话,内容大都来源于书上,经由自己的口说出,便成为自己的成果了,令袁音舜大为赞赏。

    “你打算什么时候,呃,表白。”

    “就明天吧,明天社团课的时候,我来你们那,刚好你也建议我找个人少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来?”

    “这个,我想想……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我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也行,那具体你想怎么做?”

    “怎么做?我直接跟她说呗。”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,要不要买点什么送给她,之类的,我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“对哦,你这样一说,我确实是应该买点东西送给她,总不可能裸恋吧?”

    “裸恋……能不能换个说法,不用这个‘裸’字。”

    “不都这样叫的吗?裸婚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就好……”

    事情来的真突然啊,自己的社员,经常跑来后门找夜钧寰的女生,即将成为另一个的女朋友,可能颠覆班上同学们的三观。在此之前,袁柳二人的交集在什么程度呢?经常一起放学,经常一起聊天,中午偶尔坐一起吃饭,课间偶尔小卖部撞见,不过这一切经常或者偶尔,多数是有一个夜钧寰参与其中。要说两人是朋友,那确实是朋友,毋庸置疑。可要说两人要发展到谈情说爱的程度,夜钧寰想着,这也许倒不至于。虽然夜钧寰没有一点要谈恋爱的意思,但要以一般人的视角来看,柳笙言有男朋友,夜钧寰更也许更接近这一身份。而袁音舜更像是夜钧寰的情敌,半路杀出来的那种。

    “嗨,社长,走了。”

    柳笙言一如既往地站在后门,胸前抱着好几本书,呼唤着夜钧寰。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书包,笔袋什么的都只是乱塞——夜钧寰此时比要表白的男主角更加紧张。“紧张什么呢?自己顶多是一个中间人吧?”夜钧寰冷静下来后这样想。

    “诶。”

    “嗯?是在叫我吗?”

    物理实验室里没有其他人,夜钧寰“诶”的只能是柳笙言。

    “突然有问题想问你。”

    “有问题问我吗?什么问题?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其他的朋友吗,我看你经常和袁音舜玩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叫‘经常和袁音舜玩在一起’,社长一般也在的吧?”

    “总之就是不觉得你有其他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“朋友是有的啦,班上有和我玩的很好的朋友,是社长太不问世事了,袁音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呃,好像也是……那你觉得袁音舜是个怎样的人?”

    “社长,私下谈论别人不是很好喔。”

    “不是谈论,问一下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袁音吗,我觉得他挺好的,和社长差不多,起码不会像我们班的男生一样幼稚。”

    袁音舜和夜钧寰差不多,真是荒唐的回答。在此之后,柳笙言大概花了十分钟,向夜钧寰讲述二班男生的光荣事迹。

    “诶,你有和谁谈恋爱的想法吗?”

    “社长?”

    “呃?”

    “你叫一下我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柳笙言。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看你很少直接叫我名字,以为你叫女生名字会害羞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这是我的偏见。”

    “我刚刚问了你一个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想啊,我也想像颦儿那样,年纪轻轻就有一个宝哥哥,你侬我侬的,多好。”

    也难怪夜钧寰的认真发问,会得到柳笙言这样的回答,毕竟两人平时讨论的多是文学作品上的话题。

    “不是,我的意思是,你有没有想和人交往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,为什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。”

    即使字数不同,夜钧寰的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的意思并无两样,但确最终也收到了柳笙言两个不一样的回答。

    “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,现在想不想谈恋爱之类的。”

    夜钧寰擅自主张,为袁音舜作先锋,一下向柳笙言抛出几个问题。气氛如同按计划般,变得十分尴尬,物理实验室内像是突然真空了一样,传播不了两人的声音,当然事实上是两人都没有说话。夜钧寰想来问一个女生这样的问题,更像是在难为她,便打算说自己其实是开玩笑的,让柳笙言切莫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“这样啊?社长是在暗示想跟我交往吗?”

    柳笙言的话语像一道闪电,直击夜钧寰的心灵。又像是一把火,夜钧寰这样的雪人,也霎时酥化了半天。

    “呃,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什么?”

    夜钧寰怕真的被柳笙言误会了,事情搅成一团麻,只能用刀割开。夜钧寰仅凭自己的脑子,想不到其它的理由应答,只好把事情乖乖交代。

    “其实是有人想向你表白,拜托我,我才问你这些问题。”

    “谁啊,不会是你自己吧?”

    柳笙言的脸色突然变得认真,表情也很认真,夜钧寰被吓到了,从来没见过柳笙言这样,原本不灵活的大脑更是直接宕机,无法运作。柳笙言则是托着头,用她那十分认真的表情,死死盯着夜钧寰,盯着盯着,突然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啊?什么,笑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我大概猜到是谁了。”

    柳笙言专门拿出铅笔,在桌子上写下袁音舜的名字,然后又马上擦拭干净。夜钧寰先是不知所措,后来更懵了。早就听闻女人的第六感很准,但没想到有这么准。可换种角度思考,好像除了袁音舜,也没别人。柳笙言这么聪明,没理由猜不出来,兴许也是早已经知晓,憋住不说,故意逗夜钧寰罢了。

    “那你想怎么回答他,他应该快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
    袁音舜来的时机,简直不能叫说曹操曹操到,袁音舜那是闻风赶来的。

    “喂,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,你自己解决吧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两人可能会说的一切扭捏对话,夜钧寰都不太想听,觉得还是出走廊站着的为好,顺带替袁音舜望望风,看看有没有什么老师或者同学经过。